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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说话好听
--  发布时间:2017/8/6 14:27:43
--  路(七)—鞠敏(30)(644)

路(七)—鞠敏(30)(644)
 早春二月,是乍暖又寒的季节。山旁的树已经吮汲到了春的气息,枝桠上冒出了嫩绿的、嫣红的叶芽,而藤蔓伸出了乳白色的藤须,紧紧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枝干,奋力向上、向四周延伸,蔓上有了毛绒绒的白中带绿的叶片。

   

 进山后,第一次和室友搭车去白土街赶集。出了一道哨,淡泊宁静的梅陂就在眼前,水中的芦苇立於冬寒之中,褪去了生命的青葱鲜嫩,袒露的更是清淡而有韵的风姿,生命的寒意显露无遗。山坡上去岁未落尽的深红叶片中,却绽出了嫩黄的叶芽,仿佛是花蕊在风中轻摇。从鹰嘴崖下急转上坡,驶过梅陂水管站,两旁的茅草经过冬的洗礼,在枯黄的茎干下冒出了春笋似的绿芽。山坳中有了星星点点绒的绿丝,小草钻出了红色的土壤,织成了绿绒似的地毯。站在车上,迎着凛冽的寒风,鼻腔被吹得酸酸的。出了284,路两旁的稻地还残留着一茬茬稻根,老乡们仍处在冬息之中。
   

 在白土街下车,由于时间较早,故在街上闲逛,可見到在有阳光且避风之处,老乡们聚在一起侃大山,那种乡土气息的语言无法听懂。在那个没有鲜艳色彩的年代,老乡们穿着清一色的黒棉祆,双腿间夹着手炉,烘烤着双手,一付悠然自得的神态。那手炉精致点的是用铜制的,炉身上雕刻着龙凤图案,炉内木炭微红,冒出阵阵热量。有的用竹子编成提篮状,篮内放有耐火材料制成的大碗,用作放木炭的炭盆,而盖子则用铁丝编成。最简单的是三、五个老乡围着铁铸的炭盆,伸出双手烤火,烟瘾来时嘴角叼着香烟,边吸烟边讲话,香烟似乎是粘在嘴角上,不会落下来。那些老奶奶则一边唠嗑,一边剥着花生或拿着地瓜干往孙辈们的嘴里塞,小家伙却不畏严寒,穿着小棉祆套着单薄的开膛裤,在泥土上嘻耍,小脸红红的,身体显得很墩实。
   

引起我们注意的是,好几个老乡围着一堆柚子在作业。有的把柚子皮剥下来,有的把皮内白絮处理干净,只留薄薄的一层皮,而剥出的柚肉一只只堆在竹筐里。我们感到很好奇,询问了一下才知道,那层皮用糖腌制晒干成陈皮那样,甜甜的既当另食又对咳嗽及咽喉痛有一定的疗效。听说这也是泰和的一种土特产。多年后也尝到了这个柚子皮,甜甜脆脆的,有一股柚皮的清香,很是可口。当我们问到柚子肉用处时,他们笑着说:吃不了就倒掉?!你们要吃随便拿。我们随手剥了一个,放到嘴里一尝,啊唷太酸了,那种皱眉呲嘴的模样引得老乡们大笑不止。
   

 随着挑担提物的老乡渐渐增多,能遮风挡雨的交易場所已经容纳不下太多的人,于是公路两旁也摆出了各种摊位。到处都是鸡啼鸭叫的声音,传到耳膜里小鳮稚嫩的叫声吸引了我们,为防寒冷放小鸡的篮子用蓝布或黑布遮着,掀开遮布可看到鹅黄色毛绒绒的小鳮挤作一堆,互相抱团取暖,见到光线,立即伸长脖子,用黑亮的眼睛瞅着你,发出响亮的“叽叽”的欢叫声,手一伸下去,就会用嫩黄的啄轻啄你的手指,煞是可爱。集市上人群熙熙攘攘,摊位上应令蔬菜很是新鲜,鱼箩里的黄鳝在不住地滑动、盆子里鱼跳虾蹦、甚至还有色彩斑爛的野鸡、第一次见到体形硕大的红头鴨子。而那夺人眼球的是桔红色的柑桔,一只只大而鲜艳。尝试吃了一瓣,就一个字:甜!于是我们将老乡两篮桔子全部买下,每斤0.05元,总共用了块把钱,没有装物袋,老乡还送了一只布袋。在那个凭票购物的年代,集市上除通购通销的粮食及猪肉没有放开外,其他在城市里只有过节凭票供应的鸡、鸭、鱼、虾及蛋,集市上都买得到。而且都是纯绿色食品。最稀罕的是那个年代,在上海很少见到的甲鱼,在这里却是家常菜肴,但听老乡们说,他们不太喜欢吃这个水鱼(当时我们说甲鱼他们还不理解这个名称为何物)。而且价格也不贵,只有5-6角一斤,818人来了以后,随着购买力的增强价格也有所上涨。记得那时候学校邓老师的父亲捉鳖是一把好手,拿着象标枪似的捉鳖工具,穿着長统套鞋或者穿着象潜水员一样的橡皮服装,到野外捕鳖。
   

 镶嵌在季节轮回里的春天,在一九起始、三九严寒的历练中,迎来了九九艳阳,冬隐遁无形。那是万蕊尽染的季节,山野中的李花、桃花、梨花、杏花、杜鹃花及迎春花……,在春风、春阳的抚拂下,绽放得妩媚热情。黛赭色的山峦瞬间缀飾上白色、粉红、鵝黄和嫣红的色彩,于是有了静怡、静美的诗意。而第一声春雷催落了第一场春雨,雨季在山林间弥漫开来。春雨没有夏雨来得那么急,起初细细密密、轻轻柔柔地漫下,形成了绵延的雾岚翩翩起舞。慢慢地变成淅淅沥沥的雨滴,天地、山峦享受着春雨的温柔缠绵,如丝如缕,若酒若醇。2号楼门前的泥地上钻出了春笋的小尖芽,在春雨的滋润下不断拔高,当你在笋壳上划上记号,一夜一过又高出一截。记得上学时,有描写井岗翠竹的课文,作者用优美的笔法把井岗翠竹写得入神如画。身临其景,顿觉隽妙。细密的雨点敲打着江南特有的青瓦,密密匝匝,散发出一层薄薄的烟雾。檐上的雨滴滑下来,晶莹地散落在红泥地上。正应了“沾衣欲湿杏花雨”的意境。雨似乎止不住的下,空气也变得湿漉漉的,室内的一切都有了潮湿的感觉。身上慢慢地布满了小小的红点,发出了奇痒的信号,进山后的水土不服受到了考验,对症下药仍解决不了问题。猛然想起进山时从上海带来的故土,那时听说如果在外有水土不服,用故乡的土泡水喝就能缓解症状,于是翻出了珍藏在衣箱里用瓶子装的故土。在玻璃杯中倒入一小部分,用开水冲泡,只见泥土随水翻腾,浑浑浊浊,用纱布过滤了好几遍,才有了清澈的感覚。但透过光线看到水里还有细细的绒毛似的漂浮物。于是眼睛一闭,一口气喝完杯中之水,也不知是咸是涩是甜是苦,几次一喝,可能心理上得到抚慰,身上红点消失也不痒了。于是将余下的故土珍藏起来,以备来年再用。可是除第一次不适应外,以后到了雨季再也没有产生水土不服的情况。最后上海的故土和江西的红土壤紧紧相拥在一起,留下了无穷的忆念。
   

 雨季过后,迎来了炎热的夏季,山里白天的气温很高特别中午时分,没有一丝风,连蝉都躲在树荫下,懒得噪鸣。树叶在骄阳下也垂了下来,似乎在躲避烈日的直射。常说山里白天热,夜晚凉爽,但夜晚的气温也不逊色,只有到了午夜才有点凉意能够入眠。在庐山,白天的马路热得燙脚,中午时分根本不敢出游,而到了晚上相当凉快,睡觉鉄定要盖被子而不是毯子。躺在床上可听到外面的阵阵松涛,风的呼啸。这一天,接到了和食堂管理员老姚去河下中转站拉回劳防用的肥皂。为了避免由于酷阳直晒而引起肥皂的软化,傍晚时分启车向河下中转站进发。一路但见远处夕阳下的青山如黛,遥望散落在田野的村庄,那袅娜的炊烟悠悠舒展着身姿,将草木的香味播散在辽阔的空域。那香味里就有母亲呼唤晚归儿女的甜腻声,和着锅碗瓢盆的叮当声,在田野中缓缓地弥漫开来。成群的白鹭,在夕阳下悠闲地滑翔,有时倏地府冲进稻地里不见踪影,有时又展翅飞上高大的树冠上停息。随着夕阳的西下,晚霞在天际不断变幻着绚丽的色彩。
   

 顺利地到达河下中转站稍时休息、补充茶水后,折腾着装好车,时间也蛮晚了,估计途中的检查站也应该闭灯入睡了,于是我们返程回厂。一路没有阻碍,汽车在飞快地行驶,晚风吹进驾驶室也是热的,却吹干了装車时留下的汗水。在颠簸中渐渐有了睡意,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汽车在行驶中突然一个急刹车,车子猛地弹跳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车子一晃停了下来,驾驶员下车一看,急忙叫我们下车,下车后一看,立即冒出一身冷汗。从正面看,左边前车轮已经与车轴脱离,由于刹车及时,车轮约30度转向,车身搁在车轮上,一有摇晃振动,后果不堪设想。而此时已经是子夜时分,驾驶员说我们处在马家洲与白土街之间,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只有到早上再想办法了。正说话间,成群的蚊子袭来,“嗡嗡”声不绝于耳,又不敢回驾驶室,对於“手无寸铁”的我们来说,只好采取跺脚、挥手、来回走动的方式驱赶蚊子。时间一长有了噪热的感觉,而肚子也饿了起来,常说又冷又饿的滋味不好受,其实又热又饿的滋味也不见得好受,到后来又困又饿更难受。
   

 清辉下的田野显得格外广垠,一切笼罩在银白色之中。远处偶尔传来一、二声的狗吠,大地沉浸在静寂朦胧的梦里。只有当停歇了蛙鸣再次响起,才有了生气。仰望星空,广寒宫里飘逸的黑影是嫦娥在翩翩起舞还是吴刚在辛勤劳作?夜风有了些许的凉意,蚊虫似乎也有了歇战的意思,除个别还围着偷袭外,轮番攻击的声音消失了。而倦意却一阵接一阵袭来。真可谓:夜深沉,人已困,咫尺归厂路,遥不可及饮清露。当东方发白,天际的火烧云预示又是一个酷日。驾驶员向马家洲方向而去,准备到马市邮局打电话进厂求助。等了很长时间终于昐来工厂的修理人员,经过紧张的作业,在中午时分抵达后勤组缷完肥皂,这才松了口气。
   

 这是人生旅途中的一段不能遗忘的插曲。正如禅心慧语中所说:人生是一场相逢,人生又是一场遗忘,最终我们都是会成为那段岁月中的风景,留着那份难以割舍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