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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都曾经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三线人。三线已经是个过去式了,我们都知道回不去了,为了梦里的那个美好,来我们的家园坐坐吧。说出你在三线厂发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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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大三线与一位上海工人的回乡之路
在路上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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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大三线与一位上海工人的回乡之路
回家的路


曾经对《故乡的云》这首略带伤感的歌曲情有独钟。歌中那“我曾经豪情满怀,归来时,却空空的行囊”、“那故乡的云,故乡的风,为我抹去伤痛……”真是道出了我的心里话。在外漂泊几十年,游子的心牵挂的永远是故乡。然而,当我一旦回到我的故乡上海,故乡的云和风,为我抹去的是多年的乡愁之痛,却无端增添了许多难以名状的情感之痛。回家的心很迫切,但回家的路很难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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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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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当年的“老三届”,与共和国同龄。当年的命运似乎对我很垂顾,没有安排我上山下乡去当“插兄插弟”,而是幸运地分到了上钢五厂,直接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1968年9月,也是那场“浩劫”进入的第三个年头,在“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和“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号召下,为了“让毛主席睡好觉”,上海的大批职工奔赴云贵川大三线及安徽、江西等小三线,有的举家搬迁,部分厂矿整体内迁。据资料载,从1964年四季度始到1973年底止,上海参加大三线建设共迁建304个项目,搬迁411个工厂,内迁职工92212人。搬迁的工厂大部分是同国防军工、基础工业和短线产品有关的重要工厂。时代造就了当年“支内职工”这一光荣群体,他们积极响应党的号召,打起背包告别大上海,毅然奔赴穷山恶水。
我正是“支内职工”这一光荣群体中的一员。当年,上海火车北站广场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热烈欢送的感人场景如今还历历在目。我们铭记党的嘱托,代表千百万上海人民,肩负光荣的历史使命,满怀豪情,告别故乡,来到了当年还是十分贫穷,条件恶劣的巴山蜀水。
三十几年后,一座座工厂在内地的小山沟里拔地而起,我们没有辜负上海人民的期望,为了国家的三线建设,我们付出了我们的青春年华,甚至也透支了我们的健康与生命。当然,我也相信,支内职工为三线建设做出的贡献,将永载史册。


回家

然而,历史的变迁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随着国有企业改革的深入发展,进入九十年代以后,原本就缺乏地利、资源、市场的大多数三线企业效益急剧下滑,工厂停产或半停产,职工大批下岗,支内职工也在劫难逃。当年来内地时的小青年,如今一个个都已年过半百。企业为了实现所谓的减员增效,女四十、男五十的基本实行了“一刀切”。于是,多数人只能走“内部退养”或“提前退休”的无奈之路了。退休退养了,身在他乡的支内职工们,就开始思念生养自己故乡。叶落归根啊,故乡的云,故乡的风,尤其是故乡的亲人,多少个声音在召唤:归来吧,归来吆,浪迹天下的游子。
在这种情况下,不少上海当年的支内职工打起了回家的主意。上世纪末,上海市政府作出一项规定:支内职工可以有一个不满二十五周岁的未婚的无业的子女落户上海;支内职工退休后年满六十周岁、在沪住满三年的,可以申报落户。这也许是对当年忘我奉献而如今沦为“弱势群体”的支内职工的些许补偿吧?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出台此项政策,我们这些支内职工们闻听后还是欣喜若狂,奔走相告。可是,回家的路绝不平坦,至于如何才能回到娘家并建起属于自己的小家,哪怕只是一席之地,没有人再会来问津,就看各人造化了。
我的儿子小健是1977年出生的,山沟里出生山沟里长大,好歹还算争气,在蓉城读完了大学。毕业前一年,我即早早地为他办理了落户上海的申报手续。手续相当繁琐,从办理我当年户口迁出地的证明,到我从上钢五厂支内的证明,到我及爱人的有关履历证明,到儿子的无业证明等等近二十项,全由申报人自己操办。各项证明、资料必须严格按照要求做到准确无误,否则送交时有一项通不过,一拖起码又要数月或一年半载。想到当年我户口迁出上海才用了不到十分钟,心中真不是滋味,再加上经办人对我们投来的“外来人员”的冰冷眼光,使人莫名生出一种“矮人一截”的感觉。小健要落户,还必须要有在沪亲戚“同意接纳”的书面担保,也就是户口要落在上海亲戚的户口本上,这对某些人来讲绝不是一件易事。道理很简单,在沪亲戚怕一旦落户进来,今后节外生枝。我们支内职工中就有一些人因为在沪亲戚不同意接纳而最终“泡汤”了的。有个叫“大海”的热轧工,为此与从小就情同手足的兄弟大吵了一架,当然,原本血浓于水的亲兄弟,从此也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我要从内心感激我的阿姐、姐夫,当我有求于她们时,她们不仅一口应诺,后又积极帮办,并同意小健居住在姑妈家。小健的户口总算解决了,毕业不久即到了上海,后来又比较顺利的找了份工作,收入虽不高,但有份正式工作已不错了,先站住脚再说。在上海的居住、生活、工作等有亲戚给予关照,我们自然放心了。至于他今后的成家立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是五十不到就“内退”的,爱人退得更早。对企业出台的内退政策,我们还是有点想不通的。企业效益不好并非是职工造成的,但职工的工资、福利却不能按时发放,并且,当企业改革需要完成减员增效指标时,却要将我们“一刀切”了。我们为三线建设打拼几十年,住过四壁通风的竹棚,吃过难以入咽的糙米,在大山深处狭小的坪坝上建起了厂房,安装了设备,生产出了国防军品,当时是何等光荣自豪。虽然不能与战争年代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甚至负伤捐躯的战士同日而语,但我们也经历过无数艰辛困苦,我们生产的产品填补过多项国防空白。应该说,为国奉献的精神是相通的,可是我们却像案板上的肉一样被“一刀切”了,成了国企改革所必须支付成本的无情牺牲品。
2000年底我回到了梦牵魂系的上海,心情是及其复杂的:内退金不足500元,这在物价昂贵的上海是较难维系生活的;没有户口,对年逾五十又缺乏一定技能的我来讲,要找一份合适的工作并不是易事;更关键的是没有住房。父母早几年已过世,二老留下的约三十平米的陋室现由数十年照料他们的姐姐一家三口居住,是姐姐、姐夫“收留”了小健,又“收留”了我。
 再“就业”

到上海后,我开始多方托人找工作,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沿街清洁公用电话的活路,月工资600元,每天的工作量是清洁一百只公用电话,要穿行好几条街道。为此,我花30元钱买了辆二手自行车。工具很简单,几块干、湿揩布,外加一塑料桶水。上海的寒冬还是很冷的,刮西北风时更是凌冰刺骨。我每天凌晨就出门,快的话,上午基本上就可以干完。到了夏天,为避白日酷暑,我半夜2点左右即起床,至早上9点收工。这项工作我干了将近一年,直到那次因骑车不慎,滑倒在积冰的马路上手臂骨裂。以后,我还在加油站当过加油工,为了多增加收入,我主动包干了夜班。我还做过农贸批发市场保安,尽管工资比单位职工低一半,但我很喜欢这份工作,毕竟不算辛苦,闲了还可以喝口茶、吹吹牛,偶尔下班时还能廉价买到当天卖剩下的猪下水。为了保住这份工作,我兢兢业业,尽心尽力,有时还要忍气吞声。我学会了人情世故,晓得与领导保持好关系的重要性,逢年过节拿出本就不多的工资的一部分来买条烟、几瓶酒,媚着笑脸去孝敬领导。内退前,我曾经在纪委部门工作过,给人送礼时心里的滋味可真是五味俱全。但为了生活,也只能这样了。

同事会

初到上海,我不太愿意见数十年前的中学同学,虽然我知道同学们每年都要聚会一、二次的。记得那一年我出差回沪恰逢同学聚会,本来已购了返程车票的,闻听同学会,立马又退了票,老同学见面,真有“度尽波折兄弟在、似曾相识不相认”之感慨和激动,可如今见面又能说什么好呢?
我们一同支内返沪的同事偶尔也要小聚一下,地点一般选在不要门票的公园,每座五元以上的茶室不敢光临,只能散坐在围不成圈的露天板凳上。也许是几近相似的经历和同病相怜的缘故,聚会的氛围是热烈而又略带酸涩的。我们回顾以往巴蜀生活的趣事,评说近日社会的热点,甚至毫无顾忌的发泄不满,毫不隐讳地直叙苦楚与无奈。老张是锻钢工,当年是锻钢的一把好手,内退后夫妻俩一同返沪,他说自己到上海是“浑水摸鱼”来了。刚返沪时,老张未找到工作,就设摊修起了自行车。沿街摆摊,最要防范的是城管协管员。由于自己已经是几遭棒喝的“老油条”了,老张平时走在路上一见到身作制服的协管员就会条件反射似的心有余悸。车修好后,人们习惯性地将镍币顺手丢进水盆里,稍得闲时老张便伸手在泥水盆里将镍币一枚枚捞出来,老张戏称谓“浑水摸鱼”。另一位陈姓同事,说他常去“伦敦”,我们当然不信。陈说,返沪后他暂居亲戚家,陋室无厕,常去街对面的证券公司蹲厕,时要排班轮流,故他曰常去“伦敦”(轮蹲)。每个返沪人都讲述着自己的故事,我们尽兴地开怀取乐,忘却了平日的忙累与烦恼,感染了一些游客驻足观望。但是有谁知晓,这阵阵笑声里包含了多少说不出道不明的苦涩和酸楚?这是92212中的被社会忘却的一个当年响当当的产业工人群体的缩影!

新居

2003年底,我用毕生的节蓄加哥姐们的慷慨支助在现在的杨浦区定海街道购了一套二手房小居室。为筹房款,我顾不得所受损失,毅然退去了爱人偷偷为我办理的已经交费五年的大病保险。在购房这件大事上,我再一次领受到情同手足的哥姐们血浓于水的情愫。我在家里是幺弟,从小受到哥姐们的呵护照应,我的“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的经历和回归故里的愿望他们是心灵相通的,当我困难的时候我的哥姐们就倾力相助。为我筹资购房,他们拿出了自己平日省吃俭用的积攒,不是他们的鼎力支助,购房永远只能是我的梦想。
去年,我终于熬到了提前(55岁)退休。房子有了,爱人也到了上海。当我踏进新居房门,心中真是悲喜有加,无已言表。两年前我回沪时,眼见上海日新月异、高楼林立,想到支内飘泊在外三十余载,曾感慨道:举目广厦千万幢,不见陋室我一间,呜呼!一种强烈的失落与无奈笼罩着我,更有些隐隐不平之心。而今,我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尽管弹丸之地,但毕竟有了落脚之处。
虽二手房,但装饰之后也焕然一新。建面仅三十几平米,不过“麻雀虽小五肠俱全”,住、客、厨、卫都有。原本一室,把阳台打通,再一分为二,成了一室半,外间是起居室兼客厅,内间是饭厅兼书房,一只折叠沙发一拉开,还可躺下两人。进门的过道成了厨房的一部分,使厨房看上去不显拥挤。卫生间可称最满意之处,一道玻璃移门把淋浴与卫厕隔开,还可放置洗衣机。房子朝向西南,阳光充沛,寒冬晒融融暖阳,酷暑吹阵阵堂风。临窗而望,虽近处是棚户破墙,然远处巍巍杨浦大桥,钢筋铁骨,高插云端。若逢晚晴,更见高楼彩灯如星,似天上人家。我满足了。比之同是支内返沪的同事,尤其是因无房不能回归故里的许多好友,我还奢望什么呢?
新居周围环境良莠参半,这当然是作为一个养老金不足四位数的打工退休族的我的衡量标准。我们这一片社区主要是旧工业区,周边的海州、凉州、贵阳、定海路一带是杨浦最集中的棚户区,有人戏称曰上海“垃圾桶”,充目尽是破烂不堪、杂乱无章的大片私房及简陋厂房。人行道基本不见,乱搭乱建使有的地方成了私家厨房或作坊,路牌甚至也变成不断向外扩张的私房外墙的一部份。修车的,洗车的,设摊的,搭桌的占道堵路,人们只能绕走。早点倒是颇为多样,可惜食者只好在满地纸屑、痰迹和脏水的临街摊位桌上就餐,时不时还有拎着马桶尿罐的家庭妇人从旁经过。有一次我与爱人正吃小馄饨,一辆粪车从拥挤的马路上缓缓开过,令人难以下咽,但见周围食客却是习以为常状,定是见惯不怪了。我还发觉这里公用厕所和浴室不少,开始不解,后恍然一悟:大片旧陋私房何来卫生设施?比之豪楼高耸,设施先进,居间小桥流水绿地,环境宽阔舒畅优雅,门口保安肃立,墙挂“私家住宅、非请莫入”醒目招牌的片片新苑,我不禁油升一丝遗憾:改革二十八年,真未想到繁华富足的国际大都市还有如此令人不快的区域,真是春风不度定海关啊!
不过也不尽是晦气的,也有使人颇为宽慰的。这里生活方便,生活“成本”相对较低。小区没有绿化,自然物业费低廉,平定路农贸批发市场就在附近,菜蔬、瓜果、鱼肉等品种齐全,价格不贵,临近还有“杨中心”(医院),就医方便,周边交通八达,到外滩一部车。更喜人的是不远处有一健身活动的好去处--波阳公园,尽管小若弹丸,但林木繁茂,大树参天,此处独有。院内健身器具齐全,每日打拳施剑、拍球踢毽、甩手顿足、扇舞翩纤、吹拉弹唱、围园急走者各施其能,其乐融融。这里是老年人的天下,退休者的乐园。我又油升一许感慨:数年前还须购票入园而今还园于民,政府真是为老百姓办了一件大实事、大好事啊!
金屋银屋不如自己狗窝,尽管斗室一间且二手旧房,但吾足矣,因为我真的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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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3/27 16:4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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