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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线 厂 的 故 事
在路上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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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线 厂 的 故 事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XXXX工厂绝对是个三线厂。

XXXX工厂(部队简称:20厂)筹建于七十年代初期,投产于七十年代中期,修理某型飞机发动机。它地处偏远的晋东南山区,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和工厂相邻而居的是一个名叫“郭壁”的小村子,其时只有几十户人家,村名据说是因群山如城郭,环绕似墙壁而得名。到20厂来可不是一件易事,且不说交通不方便的前几年,就是今天,那蜿蜒、陡峭、类似于直上直下依山势左拐右弯的山间小路,也让当地的出租车司机头疼。因此,极符合“三线”的战备需要。

我家是76年从陕西同系统的军工厂调来的,与其说是服从组织安排,支援三线建设,不如说更多的是由于我母亲在陕时的体弱多病。当时我父亲听他一个先到这里来打探消息的至交说这里气候、环境、饮用水极佳,几乎没有什么污染。而当时西安平原的地下水污染在全国是有名的,且流行多种传染病。所以就决定举家迁徙——支援三线建设。我那时已经记事,那次迁徙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是几个大包装箱里,除了简单的衣被之外,就是大米和面粉甚至食油。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时的人们是最饥饿的也是最怕饥饿的。而我父亲的那位至交却于前几年,将他那瘦弱如材的老骨头永远的扔在了这个依然贫瘠的山区。

我至今仍对我父母当初的决定肃然起敬。尽管这个决定在当时可能有那么一点不彻底的成分,但我还是感动不已,感动于我父母的相濡以沫;感动于那些离开了繁华、热闹、熟悉的东北、西北、西南来到了这里的曾经风华正茂的而今却是风中残烛一样的老人们;感动于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因年岁增高还没有开始享受就相继而去;感动于他们使这里有了生机、快乐和家。

幼时,我对20厂,或者说三线厂的了解几乎是空白,只知道这是建在大山里的一个工厂。尽管有时也会感到诸如买不到称心的玩具、没有热闹的街道、缺乏快活的气氛的烦恼,但都被儿时上山抓野兔、下河摸小鱼的快乐冲淡了。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那只不过是一个梦,模糊的只剩下一些疏淡的影子。如同废弃、干瘪的鱼鳞一样散落在了岁月的河床上。

20厂很小,几乎可以从它一座孤零零的教学楼略见一斑。从20厂家属区出来,往东顺着山势拐个小弯,一片空地上拔起的四层楼,便是20厂的子弟学校了。以前只有几栋平房充当教室,1981年时,建起了这个教学楼。但是,由于人少,从那时起直到现在,每一学期这四层楼也没有将所有的教室装满,尽管现在学校还收了许多附近农村的孩子。学校只有小学和初中,高中只是在八十年代中期实验性的办了两个班,但随即停办了。我有幸成为20厂子弟学校唯一一届高中班的一名高中生。

尽管八十年代后期,中国在各方面、各地方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及发生了形形色色的新生事物。但是在20厂却静如止水,丝毫没有改革、变革的气息。此时我正好赶上了最后一次“接班进厂”,这个词在当时所代表的涵义足以让人羡慕的眼睛发红(厂里的一个子弟,就是因为没能进厂,而自杀了),但是现在却被时光冲刷的失去了光泽。那是我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政策”的严厉和不可捉摸。

我终于上班了。但是,我的父亲所付出的代价却是巨大的——永远的离开了工厂——退休了,离开了他一生中最神圣的事业;离开了他生命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离开了他生命中的一种不可或缺的生存状态。许多年后由于他确信再也不可能返厂时,才将他一辈子的工作总结——十几本整洁、细致、准确的航修记录,郑重、依依不舍的交给了他的徒弟。当时,我看见他摩着这些结晶着他生命心血的记录,老泪潸然而下时,我心里也是一热。多年后,他也和千千万个老人一样,走到了时间的尽头。我至今还记得我刚上班时,父亲和母亲对我说过的严肃、严厉的话语——“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个航修工人了。在单位上,要听老师傅的,不该动的绝不能动;该怎么干的,必须怎么干。我告诉你,我干一辈子航修了,从没出过事,你要是敢出一点纰漏,我要了你的命!!”尽管当时我的脸上还荡漾着参加工作了的喜悦,但是我仍能感到他话里对自己的自豪和对我的不放心。这次耳提面命牢牢的扎根在我的记忆里。十几年后的今天,我已是个“老师傅”了,看见新进厂的青工们一个个生龙活虎又毛毛糙糙的样子,就想起当年的自己,便会将父亲母亲的那些话转述给他们。只有在这时我才理解了他们当时的心情:这个厂是我的、是我们的,你们可要“接好班”啊!你们也要向我们一样,千万不能马虎啊!这个厂就靠你们的了!我们就靠你们了!以后就看你们的了!不知怎的,我的口气里也慢慢的有了父母当年的急切、盼望、叮嘱、甚至恨铁不成钢。

参加工作的喜悦只持续了短短的几个月,就被随之而来的工作上呆板、枯燥、乏味的感觉所代替。我甚至想:我的父母是怎样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下来的?是什么使他们在离开了岗位之后仍恋恋不舍、难以割舍?我的工作是维修电工。说实话,活儿比较轻松,不太累。因此,空闲时间较多,可以四处走一走,到处转一转。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觉得无聊,走到哪里都是千篇一律的打磨、修理、装配,每个人脸上都是严肃的表情。每天看着别人忙忙碌碌,而自己又几乎无所事事,是很别扭的。想给别人帮忙干活儿(其实是借机和别人聊天)也不允许。因为即使我们所修的机种不甚先进,也仍需按照严格的质量标准和操作许可标准进行生产。这时,我才知道工作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于是,我萌生了出去干、自己干的念头。可是父母执意反对,理由很简单,也很坚决,倒不是操心我赔、赚。而是认为:身为一个“航修人”必须从一而终,有私心杂念绝干不好航修。否则便将我轰出家门。经济上尚未独立的我,只得继续“重复着昨天的故事”。

第一次看见发动机,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就能把十几吨重的飞机送上天去。班组里、岗位上到处是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机件,有些我根本叫不上名字来,若将这些部件组装在一起,就构成了一台威力无穷的武器。这些对于新近厂的青工而言无疑充满了无穷的新鲜和新奇,也许正是这种新鲜深深的吸引了每一个新进厂的人。细细想来,20厂不就是这样一台结构紧凑、强劲有力的机器吗?

由于厂子小,几乎所有的人都认识,不是邻居,就是同学或者朋友,在厂里几乎不会因什么事情而反脸。因此,在20厂似乎是件快乐的事情——大家在一起心平气和、相敬相尊的工作,紧张中夹杂着快乐,劳累里伴随着喜悦。

每天清晨,职工们顺着一条逶迤的“马路”,精神抖擞的走进各自的单位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换上工作服后,每个人就会因不同的职务或工种而显出特有的气质。青工们崭新的工作服衬托着一张张稚气未褪、异常兴奋的脸,是车间里最显眼的亮色,也使得车间里跃动着生动活泼、朝气蓬勃的气息。老师傅们通常会先打开自己的设备、看一下进度安排,再开始紧张而有序的工作。其实,军工修理单位和普通修理单位一样,工作也很程式化:将发动机分解,交给各相关工序进行修理,再将修理后的各部件按要求组装,进行试车,合格后就可交付了。也正是因为程式化才使得工作有了难度——常年重复同样的工作,即使工作量不大,也必须得克服厌烦心理、克服急燥情绪、克服懒惰思想,才能保证工作的准确、产品的合格。否则,就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而酿成大祸。厂里的“劳模”、“先进”们就是几年、十几年如一日,一贯的做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才得到了大家、上级的表扬和肯定。因此这项工作就有了更高一层的、严肃的意义。

因为我上班时车间没有电工,没有“师傅”带我,一切都得靠自己。年轻的好胜心迫使自己尽快进入角色,多学、多看,有时线路图看不懂了,就拿回家去,直至搞明白为止。我不断的激励自己:一定要好好干,给父母增光,为自己增光(即使现在我不是电工了,但那时的图纸仍深深的记在我的心里)。就这样,我慢慢的将车间所有的设备都搞明白了,此后,每一次顺利的检修完设备,看见“师傅们”又投入紧张的工作时;每一次及时的排除完故障,听见机器又欢快得运行时;每一次将设备保养的光亮如新,服服帖贴,听见别人的赞许时。我心里就觉得特别舒服,也暗暗的得意,有时甚至有点小小的“成就感”。这可能是每一个人在工作岗位上取得一定成绩后,最大的奖励和满足。看来无论什么事,只要去做就会有结果。

下班了,人们又纷纷走出厂区,兴高采烈的一起走进那个“世外桃源”。山区的业余生活是简单、单调的。可是,我们狭小的运动场照样可以打球、比赛,生活区马路两侧的树阴下照样可以打牌、下棋。而且我们还有一个不错的天然游乐场——山上、河里。周末或节假日职工们相约着上山拔野菜、拣蘑菇,下河抓鱼、游玩。再加上厂里时不时的组织一些打球、下棋、运动会等文体活动,使大家寂寞的心情得以宽慰,疲惫的身体得以放松,很多生产上的能手,都是活动中的好手。20厂完全是一副“采菊东隅下,悠然见南山”怡然自得、优哉攸哉的景象。

年轻的精力总是过剩的,心也向往着更自由的天空。既然我无法完成那些梦想,那我就为将来打基础吧。所以,在此期间我拼命的看书,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并坚持做笔记。那是我外出上学时一位学兄给我的忠告:“看书必须做笔记,否则,就别看”。现在,翻看这些笔记时,心里总会有一种饱满、温暖的充实感(尽管我的学历并不高)。同时,我也抓住一切时间和机会外出旅游,其实,那根本算不上旅游,囊中羞涩的我只是外出看看、转转,感受一下城市的气息,让那种都市的快节奏始终在我的身体里激荡,不至于因无聊和寂寞而放弃对未来的憧憬,不至于因山区的狭小而使得意志消沉。也许,我现在的乐观、不服输就是那时延续下来的。我坚信我的这些行为不是漫无目的的,而是一种吸收和过滤,必定会成为我生命中重要的积累。

也许是书中的世界太深邃了,也许是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将目光从书中、外面拉回这个小山沟时,我觉得20厂太简陋了。光说我所修的设备吧,尽管已是九十年代初了,但我厂还用着六十年代的设备,在学校学的东西一点也用不上。那些设备还有“中捷合作”生产的老掉牙的东西了,上面还使用着仿苏(苏联都已解体了!)的继电器。我在感叹它们结实于耐用的同时,也为20厂悲哀着。

如果说,提高职工的素质是为企业增加新鲜血液,那么引进新设备就是增加新的动力,这不是节约设备或其尚可满足加工精度的问题,而是如何使新技术、新方法为企业创造更大价值和利润。企业仅凭人是发展不了的。而且,新技术、新工艺的推广和使用也是提高职工素质最直接、最快捷、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在猛然想到这些后,我便将眼光移到了现实中来,开始思考20厂,这个我父母迁徙来的三线厂;这个已经成为我衣食父母的20厂了。我的烦恼也随之而来了。

这时,我才开始近距离的观察三线厂。尽管三线厂的选址有它历史或政治的原因,而这些原因现在已经变得不是那么堂皇或铿锵了,但是至今它们第一代领导人的人格魅力却始终难以让人忘怀。现在20厂大部分人都能记住当时的厂长:柳中恩,政委:滕文联(都是复转军人)。由他们的品格,他们的事迹而牢牢的记住了他们的名字或者说是由他们的名字而联想到他们的品格,他们的事迹。他们算得上真正的“政治合格,作风优良”,他们是名副其实的“红管家”,20厂在他们的手上得以诞生和兴旺,“哪里需要到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是对他们那一代人真挚的歌颂,是他们使20厂的福利、交通、环境得以巨大的改善。1976年我们家来时,厂里的食堂还只供应着发糕(玉米面蒸制的一种主食,似饼,困难时期的主要充饥物),只有进城(如同乡下的农民?)才买得到肉、蛋、蔬菜。一到工厂从外面拉回蔬菜时,全厂职工倾巢而出,全家上阵,排队“抢”菜(是的,排队,抢菜),由于拉菜间隔的时间太长,甚至发生过因抢菜而挤断胳膊的事情。而十年以后,即八十年代中期时,20厂就已用上了暖气、管道煤气,也看上了闭路电视,要知道对于山区来说,这简直是最大、最好的了解外界方式和娱乐方式了,当时就是在城里也没有这样的条件,并且一条在当时已是够得上等级的水泥战备路直通30里外的县城,这些无疑都归功于柳厂长、滕政委的勤政、敬业、正直,他们在改变20厂面貌的同时,也迅速的使20厂的资产从零猛增到几千万,在当时,这几乎是天文数字了。柳厂长、滕政委无论走到哪里都宛若受人尊敬的家长一样受到大家的普遍拥戴。但是,他们也有致命的弱点——用人不善。在他们交班后,20厂开始变质了;在他们离休后,20厂开始衰落了。“权利交接”,是这些善良、正直的老人们光辉一生中摸不去的黑点。以至如今,我们在感激他们的同时,也不得不轻轻的摇头。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3-27 17:21:4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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