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说来就来。下了几场雨,暑期一消,风吹到身上,便觉爽利与清冷。即便再出了太阳,合着风,却也不觉得闷热。
这天是八月初一,又到上香的日子。文君穿着一身白裙,带着环儿和府里老仆管叔早早便出了门。
每逢初一十五去相元寺上香,是文君母亲尚在世时便定下的规矩。大凡达官贵人的女眷小姐,对佛祖的虔诚,也是一般人所比不上的。虽然文君本人并不信佛,却也无妨她延续这个习惯,总体来说,算是对母亲的一种念想。再说,每月两次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出去透透气,也算是一种较为不错的福利。
到了相元寺已临近中午,照例上完香,与慧一方丈下了两盘棋,吃过斋饭后,便在寺院的后院稍事休息。等避完正午,便可回府。
这次出来,文君嘱环儿带了一管羌笛,想是打算休憩时作为自娱之用。羌笛传入本朝尚未很久,很多大户人家的小姐对其吹奏方法自然不得而知。世人公认文君的抚琴为临邛一绝,殊不知她的羌笛奏演,也是技艺超群。多亏年少时候父亲请的西席,倒是年轻时候到处游历一番的,见识又广,十年的授课,才令得文君的才女之名,名副其实的很。
寺院的后院临着岷山,有一片的竹林。文君向来喜欢在竹林中行走,吸入的是幽淡的竹香,心旷神怡。从环儿手上接过羌笛,吹奏开来。只听得两管同音,清脆高亢,哀怨婉转,悠扬抒情。
一曲甫止,远处似有走动的声音。再听,前方的竹林深处施施然转出一个人影。头戴长冠,身着绛缘领袖绯底绿纹如意花纹曲裾深衣,面如冠玉,长眉入鬓,一双黑眸亮如星辰。
走到文君面前,略施一礼:“这位小姐有礼了。在下成都司马相如。本在林中小憩,听闻小姐的羌笛其声妙不可言,忍不住想结交一番。因此冒失出来一见。如有冒犯之处,望小姐海涵。”
文君微微的一笑仿若春风中那怒极盛放的花儿轻轻摇曳,等到看到司马相如眼中出现的一瞬怔忡,才矜持的收回笑容,低身回了一礼:“公子多谦。小女子见此处风景幽僻,不禁见猎心喜。冒昧吹笛惊扰尊驾,还望公子海涵。”
环儿一个箭步冲到文君身前,大声呵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如此莽撞冲犯我家小姐。卓家的大小姐也是你随随便便想见便见的么?”
文君肃容道:“环儿,还不快快退下。如此失礼,倒让司马公子见笑了。”看着环儿讪讪的稍微让开半寸,还是以防备的神色盯着司马相如。
文君稍侧开身,再裣一礼:“倒让公子见笑了。”
司马相如慌忙回礼“哪里哪里,是在下鲁莽了。”
“小姐,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府了。否则老爷也该等急了。”
文君顿了顿,抬头直视司马相如的眼睛,略点下头,一笑,行了裣礼,再不肯多说半句,微挪莲步,携着环儿在司马相如的注视之下渐渐走远。
感觉已经离开司马相如的视线,环儿的一脸严肃马上被兴奋取代:“如何如何,小姐,我没说错话吧?”文君斜睨了她一眼,笑看她的手舞足蹈“没有没有,很好很完美。”
“可是,小姐,你怎么知道司马公子会在竹林之中呢?环儿只是打听到,说他与方丈是好友,经常会来庙里听禅而已。”
“他刚来临卭不久,名声已经鹊起,你认为他是怎么做到的呢?除了与文士结交,与方丈的交好也是分不开的。会来寺院烧香的,大多是官眷。否则你以为他的名声是怎么传到县令王吉的耳里,还成了莫逆呢?”
“那也不能说明他喜欢在竹林散步哪”环儿还是不懂。
文君微微叹口气“凡是才高志远的人,身上大凡有种自命清高的傲气,即便对着荣华富贵有着一样的渴求,行动上还是得标明自己的立场的。寺院只有一处清静幽僻的地方,他能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她顿了一顿“至于是否能在这个时候碰到,那就要看天意了。”想了想,她露齿一笑“至少,天老爷没有亏待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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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怎样的春风,才能吹融每个人心里的寒冬;我亦不知道怎样的细雨,才能滋润每个人心里的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