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寨下夏日清晨
一段长长的雨季过去,柚子花的芳香随笼罩在长江中下游平原的阴晦之气一起渐渐散去。山沟里的孩子们在七月如火般的高温中迎来了暑假。
通常这段时光总是天亮得很早,就算你想睡个懒觉,鸟儿在门前板栗树上不消停的练嗓也教你也睡不安稳。于是只能早早起床,伸个懒腰,来到自家阳台上,面向青山绿水,深深吸一口气,心旷神怡。站在阳台上,你或许会发现屋檐下新织了一张精致而漂亮的蜘网,一只蜘蛛静静地潜伏在远端,静待着不慎进入圈套的飞虫;肥硕无比的黄蜂和细腰竹蜂“嗡嗡嗡”地在晾衣的竹杆前盘旋,伺机在竹杆上凿洞安家。
寨下家属区大多面山临河而建,用今天房产开发商的话来讲,那就是“一流河景房,东方威尼斯”、
“远离尘世喧嚣,尽享田园风光”的超级豪华别墅区。勤劳而又聪明的父辈们用自己双手在这些河岸边开垦出大片大片的自留地,用我们现在的眼光看,无疑是既便于浇灌又有机环保,并且极大程度地满足了蔬菜的自给自足。
趁着日头没有到最毒辣的清晨,去河边走一走是不错的选择。走下水泥石梯,经过一排油毛毡铺就的矮平房,几个竹篱围就的鸡棚,就是仅容一人穿行,通往河边的小道。尽管小路边上布满漂亮如繁星的五角星花,还有那些带着晶莹露珠,或白或紫的喇叭花,我仍会用极快的速度穿过这条小道,因为我害怕大片的竹子丛中,会窜出传说中剧毒无比的竹叶青蛇。此外,还有一个说出来有些大煞风景的原因就是,到河边这条路要经过一个露天粪坑,当有人经过时,无数绿头苍蝇就会“哄”的一声四散飞舞,尽管我极力不去看它,但这一声“哄”的轰炸让我的头也炸了,因为害怕与恶心,让我每次去河边都要以这种几近冲刺的方式进行……
终于来到河边的菜地旁,早晨的清风拂面而来,青草味、泥土味中还夹杂着微微泛着腥味的河水气息,那是一种好闻的乡土气息。放眼望去,矮处,嫩绿的青菜苗长势良好;高处,黄瓜、丝瓜或者南瓜,都开出了金灿灿的黄花,它们一个个攀爬在竹篱笆上,骄傲而又迫不及待地展现自己的美丽成熟,惹得白的、黄的粉蝶,还有那些梁山伯与祝英台(蓝黑白黄相间的大彩蝶)不住围绕着她们翩翩起舞。山里人爱种些刀豆,为此要搭好多好多供刀豆攀藤的竹架子,这个时节,大片大片的刀豆叶已经顺着蜿蜒而细长的丝藤攀爬上了竹架子。关于刀豆叶子,我记得当时曾流行过这样的一个恶作剧:摘一片刀豆叶子悄悄藏在手掌心,见到小伙伴,上前佯装亲热地打招呼,
“嗨,阿平---去哪儿呢?”说话的同时一拍对方的肩膀或后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刀豆叶子粘到对方肩膀上、背脊上。被贴上叶子的小伙伴浑然不觉,直到被其他小伙伴发现并取笑时才会发现自己背上多了一片叶子。
在河边,你可以欣赏一下大自然中的各种奇妙野花,有紫色的野扁豆花、金黄色的黄花菜花,还有鲜红的美人蕉花;通常男孩子们的注意力放在昆虫身上,不是捕竹梢头的蜻蜓,就是捉一早就躁叫不休的蝉,若不是一大早不适宜下河,他们恨不能跳入河中去捉鱼儿……有时候会有木排从上龙坑方向顺流而来,绵延不绝,木排上的人是怎么生活的,他们的水上生涯一直是我小时候向往的生活方式,虽随波逐流,但一定很自由自在吧?更多的时候,清晨的河边,只有小井家的竹排被铁链静静地栓在歪脖子樟树下。
当山头喇叭中那段雄壮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渐渐消失在群山之后,化工厂的职工们开始投入了新一天繁忙的工作中,与此同时,放了暑假的庆化子弟学校的孩子们,也开始了一天中最开心的撒欢儿,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看课外书,玩打仗游戏,到食堂餐桌或者学校水泥台上打乒乓,玩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游戏……山间清晨的那一点点凉意,很快被渐渐升高的日头蚕食去了,气温越来越高,可是山里的孩子们不怕,虽然他们玩得满头大汗,心里却乐不可支,他们期待着西瓜,期待着棒冰,期待着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