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在市委宣传部的老朋友给我个消息,省里要开个笔会。笔会先在省城开,然后就要到金山去玩玩。这些年旅游风盛,稍有点来历的地方都叫拿出来做胜地了。金山说起来也算有点来历的,据史载,当年法海俗姓裴,是唐宣宗时宰相裴休之子。他初来金山时,寺庙倾毁,杂草丛生,半山崖有一条白蟒蛇经常出来伤人,百姓不敢上山烧香。法海勇敢地与白蟒斗法,将白蟒赶入江里。他燃指一节,立志修复古刹。而流传民间的《白蛇传》以此在金山诞生。
早早地就盼着这一天了。眼看着这幸福的一天之前的不幸福的日子,一日一日熬了过去,可那老朋友却托人带话来说:讲座见面会取消了。作家们不来金山了。因为有的要去黄州赤壁开笔会,有的要去岳阳楼开笔会,还有的要到桃花岛参观访问,剩下二三个虽没别处的笔会邀请,却也没了兴致。
于是,我又只能继续往各地刊物寄稿子,继续期待着,继续什么也期待不着。失望归为失望,可从此对金山印象深刻,开始注意收集关于金山的一切资料:全套的金山风景明信片、王荆公的诗、苏东坡的佳句、旅游报上的林林总总……终于到了自己觉得非去不可的地步。
和先生说到此行。他正抽着烟,很意味深长地给了三个字:不要去。我瞪着他。
有些地方,他说,永远只属于那么几个人,你去了,美就溜了,因为不属于你。譬如,黄州赤壁是苏东坡的,岳阳楼是范仲淹的。看着我眼睛依旧铜铃般大,他说,算了,算了,我不跟头大无脑的人计较,譬如,桃花岛是黄老邪的。
呵呵,真是让人绝倒。
因着这句话,我在离金山只有26里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呆了三年,那是一段青春激荡终身难忘的日子,那时,他称我为妙迹轩,我叫他南海斋。当然不是本名,此人本姓郦,后面跟着的两个字,跟“汾阳”、“汾酒”之类的没什么区别,可以忽略不计。会书法,还会写点诗,狂热地爱着诗人海子及海子的一切,物以类聚,我想,我便称他为南海斋。
南海斋总说自己的诗是获过奖的,人多的时候,他会“献丑啦”、“请各位包涵”等等叫上一阵,继而迅速搭上新诗一首:
无题
后花园里花竞秀
可怜香客无缘看
噪声响彻惊泥佛
满枝青梅独自开
他抑扬顿挫的嗓音往往能唬住不少人,接着他再摇手一晃:这首,丹阳地区新概念诗歌大赛第三名。大家盯着他的眼光刷刷地生长着,高山仰止。只有我,会在僻静时不依不饶地追问他:这是哪一年的比赛?听起来有点耳生嘛,多少人参加?问多了,也就老实了,答日:三个人。
无事的时候,我总是和他说:南海斋,去金山吧,去看看别人的金山也好啊,再说那也不是别人的,是白蛇娘娘的金山耶。回答我的永远只有一个字:不!我最后表白的勇气以及去金山的兴趣都在这一个字中烟消云散了,像四点半后的街灯,整个人由明转暗,又有些什么东西正要呼之欲出。我知道,一个季节就要到了,一个属于我的季节,每年的三、四月份,突见陌头杨柳色。我就开始想一些事,想一些人。肝肠寸断的时候,忍不住去了金山,一个人。
站在王荆公描绘的金山,我有一瞬间的呼吸停顿。金山寺、白龙洞就在不远处,青石板、井水深巷已是伸手可及,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时间,我恍忽迷离。稍事片刻,有心领悟王荆公笔下的金山寺。不经意瞬间,我发现寺庙间挂满了访过此处的名人的巨幅相片,壁上四处张贴着泛黄的纸卷,凑近一看,都是法海与白蛇娘娘的民间传说,我隐隐感到了点什么。寺主终于来了,年纪超乎寻常的大,没有想像中的俊儒清雅,落座后反复说着法海当年来金山的细节,交谈中不时向我推荐金山特产和糕点,名目繁多,总的建议多尝为妙。我在一刹那间,明白了先生所说的全部含义:有些地方果然只属于那么几个人,而金山,是只属于法海的、白蛇娘娘的,那么,我到过金山了吗?没有。金山早已在我踏上这片土地时悄悄地溜走了,我到过的,不过是景点罢了。
逃似地回到客车上,在车上用手机给先生发消息:南海斋,我错了。没多久,他就回了过来,他说:你没有错,现实固然残酷,有你无往而不胜。
突然我就笑了,接着就笑出了眼泪。我把玩着金山入门券,撕得粉碎。“现实固然残酷,有你无往而不胜。”如果,日后还有人对我说这句话,我会立刻杀了他。
我一扬手,碎片像一只飘舞的蝴蝶,无声地飞出了窗外。
早早地就盼着这一天了。眼看着这幸福的一天之前的不幸福的日子,一日一日熬了过去,可那老朋友却托人带话来说:讲座见面会取消了。作家们不来金山了。因为有的要去黄州赤壁开笔会,有的要去岳阳楼开笔会,还有的要到桃花岛参观访问,剩下二三个虽没别处的笔会邀请,却也没了兴致。
于是,我又只能继续往各地刊物寄稿子,继续期待着,继续什么也期待不着。失望归为失望,可从此对金山印象深刻,开始注意收集关于金山的一切资料:全套的金山风景明信片、王荆公的诗、苏东坡的佳句、旅游报上的林林总总……终于到了自己觉得非去不可的地步。
和先生说到此行。他正抽着烟,很意味深长地给了三个字:不要去。我瞪着他。
有些地方,他说,永远只属于那么几个人,你去了,美就溜了,因为不属于你。譬如,黄州赤壁是苏东坡的,岳阳楼是范仲淹的。看着我眼睛依旧铜铃般大,他说,算了,算了,我不跟头大无脑的人计较,譬如,桃花岛是黄老邪的。
呵呵,真是让人绝倒。
因着这句话,我在离金山只有26里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呆了三年,那是一段青春激荡终身难忘的日子,那时,他称我为妙迹轩,我叫他南海斋。当然不是本名,此人本姓郦,后面跟着的两个字,跟“汾阳”、“汾酒”之类的没什么区别,可以忽略不计。会书法,还会写点诗,狂热地爱着诗人海子及海子的一切,物以类聚,我想,我便称他为南海斋。
南海斋总说自己的诗是获过奖的,人多的时候,他会“献丑啦”、“请各位包涵”等等叫上一阵,继而迅速搭上新诗一首:
无题
后花园里花竞秀
可怜香客无缘看
噪声响彻惊泥佛
满枝青梅独自开
他抑扬顿挫的嗓音往往能唬住不少人,接着他再摇手一晃:这首,丹阳地区新概念诗歌大赛第三名。大家盯着他的眼光刷刷地生长着,高山仰止。只有我,会在僻静时不依不饶地追问他:这是哪一年的比赛?听起来有点耳生嘛,多少人参加?问多了,也就老实了,答日:三个人。
无事的时候,我总是和他说:南海斋,去金山吧,去看看别人的金山也好啊,再说那也不是别人的,是白蛇娘娘的金山耶。回答我的永远只有一个字:不!我最后表白的勇气以及去金山的兴趣都在这一个字中烟消云散了,像四点半后的街灯,整个人由明转暗,又有些什么东西正要呼之欲出。我知道,一个季节就要到了,一个属于我的季节,每年的三、四月份,突见陌头杨柳色。我就开始想一些事,想一些人。肝肠寸断的时候,忍不住去了金山,一个人。
站在王荆公描绘的金山,我有一瞬间的呼吸停顿。金山寺、白龙洞就在不远处,青石板、井水深巷已是伸手可及,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时间,我恍忽迷离。稍事片刻,有心领悟王荆公笔下的金山寺。不经意瞬间,我发现寺庙间挂满了访过此处的名人的巨幅相片,壁上四处张贴着泛黄的纸卷,凑近一看,都是法海与白蛇娘娘的民间传说,我隐隐感到了点什么。寺主终于来了,年纪超乎寻常的大,没有想像中的俊儒清雅,落座后反复说着法海当年来金山的细节,交谈中不时向我推荐金山特产和糕点,名目繁多,总的建议多尝为妙。我在一刹那间,明白了先生所说的全部含义:有些地方果然只属于那么几个人,而金山,是只属于法海的、白蛇娘娘的,那么,我到过金山了吗?没有。金山早已在我踏上这片土地时悄悄地溜走了,我到过的,不过是景点罢了。
逃似地回到客车上,在车上用手机给先生发消息:南海斋,我错了。没多久,他就回了过来,他说:你没有错,现实固然残酷,有你无往而不胜。
突然我就笑了,接着就笑出了眼泪。我把玩着金山入门券,撕得粉碎。“现实固然残酷,有你无往而不胜。”如果,日后还有人对我说这句话,我会立刻杀了他。
我一扬手,碎片像一只飘舞的蝴蝶,无声地飞出了窗外。